且有暖阳,些许细雨,温润却不失顽皮,温带海洋性气候在比利时的鲁汶大学城,表现的是如此贴切。
出国访学,已有一月,我逐步适应了时差,慢慢进入了学习状态。周末闲暇,我漫步鲁汶街头,偶遇一尊雕塑,学童左手轻捧着书本,双目紧紧地聚焦在书本的字里行间,右手手持水杯,杯中流水源源不断地涌向脑海。刹那间“求知若渴”的成语便浮现在脑海中,而求知最初的途径,当是老师的传道授业。恰逢校内举办“我和我的导师”征文活动,我不禁回忆起了这些年我和我的导师——於世为教授,那些匆匆岁月中消逝的点滴时光。
鲁汶街头雕塑
时间的指针回到大四保研之际,如何选择一个合适的导师成为准研究生们开始自己科研生涯重要的“课题”。当时许多同学倾向追随许多荣誉等身的博导们,而我则选择拜师于当时还只是普通“青椒”的於老师门下。尽管他们惊讶于我的决定,但只有我自己知道,其实我早已下定决心要进入於老师的门下进行科学研究。
於老师和我的师徒缘分起源于大三时,我和班里的同学准备了选题为“科技进步对碳减排的潜力测算研究”的本科生科研立项申请书。犹记得,当时我们拿着申请书请学院的几位老师指导,其他老师都是鼓励加称赞,却唯独於老师不仅没有肯定我们的想法,甚至有些生气地摔了摔申请书。
“你们知道什么是碳减排吗,什么是碳减排潜力吗,你们连这些基本概念都没搞清楚,你们还做什么科研?”。於老师的批评好像一盆从天而降的凉水,将我们刚刚燃起的“科研雄心”瞬间浇灭,我们尴尬地站在原地,犹如一群触犯校规校纪而正在接受班主任训话的高中生。一种源自无知而不安的心虚替代了我们内心曾经的志得意满。然而,於老师严谨的科研态度悄悄在我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,我心里暗暗告诉自己,一定要跟随於老师做科研!
白驹过隙,拜入於老师门下,与其在能源经济与管理领域共同战斗已五载有余,细数过往,历历在目。於老师在学术上方面有着“咬定青山不放松”执着与坚持。两年前,导师将目光投向能源管理领域的权威期刊《Energy Economics》,然而团队同学因多次投稿过该期刊的文章却被拒之门外而心生畏惧,於老师对垂头丧气的我们说:“科研人被拒刊是常有的事,这说明你的文章确实是有不足之处的,作为一名科研人,有人指出你的不足是值得庆幸的。”后来我们鼓起勇气,向该期刊再次发起了冲锋,在经过仔细反复地雕琢审稿人意见的基础上,历经多次修改,我们合作的碳排放峰值主题的文章,在创新性、工作量、图表质量等方面都有了非常大的进步,并最终收到了录用通知。不但如此,仅仅两个月后,我们合作的另外一篇文章也被该期刊录用,这些“柳暗花明”的背后是“有志者事竟成”的丰厚馈赠。严谨、执着和韧性,是我跟随於老师在科研征途上最宝贵的收获。
於老师在学术上高标准、严要求。甚至,细微到论文中一张普通的图表,於老师会经常让我们反复修改,有时推翻重新绘制,这样看似不近人情的“霸道”让我们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受益匪浅。记得,在我完成硕士毕业答辩后的第二天,於老师拿着我的论文,不仅一页一页指正我论文中那些不应该犯的错误,更直截了当地形容我的语言功底只有大三水平,我内心的委屈如决堤的洪水,默默地在一旁哭泣,我虽满心委屈,但却深知,於老师每一处的点拨指正,我都无可辩驳。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让我下定决心跟着於老师做科研的心虚瞬间。
此外,学术上的讨论,於老师鼓励大家大胆设想,直抒己见。常常大家在探讨某个问题时,师生间争论得音量飙升,面红耳赤,不知情的人还以为里面产生口角而吵架。而於老师的所有学生都不会惊讶,因为我们深知他在面对学术时就是“怼人小能手”。如今,在师弟师妹被於老师批评后,我会半开玩笑地宽慰他们,“没关系,你看师姐我,感觉多次要被老师逐出师门,现在还不是好好的,我们老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”。我想,正是因为於老师活力十足地“怒怼”,不留情面地批评指正,才使得我在科研工作中逐渐变得日益严谨细致。直到如今走出国门,我愈发真正地明白於老师的那句话:“作为一名科研人,有人指出你的不足是值得庆幸的。”
生活方面,谈起印象中的於老师,我们第一反应,总觉得他没什么娱乐方式,似乎工作便是他生活的全部。学校未来城新校区即将建成,包括经管学院在内的五个学院也要入驻新校区,同学们私下讨论新校区有多么偏僻、不便利,担忧科研之后的娱乐生活怕是一去不返,而於老师却直言搬到那边对自己没什么影响,反正他自己也很少去附近的商圈,只要不影响做科研无论怎么搬都没有问题。我们师门私下里调侃,於老师的放松方式,不会就是周末躺在办公室沙发上看英文文献吧。
其实,我的导师——於老师,也有十分温暖的一面。一次因为赶一个项目申请书,我们在办公室加班到晚上十二点左右,回宿舍的路上要穿过一条街。路上还下着大雨,於老师就一路推着自己的电动车,护送我们到宿舍楼下才转身离开。我们望着於老师离去的背影,心中感到十分温暖。在师妹生病住院时,老师托我转交给师妹800元,轻轻地说“钱不多让她买些好吃的”。他看似只关注学术科研工作,实则不乏温情。二胎政策放开后,於老师也喜得一子,儿女双全的同时,工作和家庭的压力也骤然增大。我十分清晰地记得,他在与同事寒暄之际,那句“我不辛苦,老婆比较辛苦”,使得同为女性的我当时触动良多,觉得那份和家庭一起担当的责任感透露出一种对女性,对爱人最朴实的尊重。
回忆起这5年的点滴,我想我在我导师眼中,大概是有点懒散但却有执行力的人。我的性格急,尽管工作时,我行动很快,常常表现得雷厉风行,但很多细节方面常常经不起细致的推敲。於老师也没少因为我的错误“着急上火”,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教导我,由于急性子,很多细节方面就经不起细致的推敲”。也许到现在我也没有做到他眼中的“云淡风轻”,但我永远不会停下努力完善自我的脚步。
读博以后曾让我导师有些小小的失望,以前觉得我是个好苗子,后来发现这苗还需要认真的锤炼。人生路上,我的前二十多年是一个乖乖女,而在奔三的年纪似乎忽然有了一点叛逆。常常想起三毛那句话,“生命不在于长短,而在于是否痛快的活过”。在心底有一个让我厌弃的不安分的猫时常拼命地挠,叫嚣着要痛快地活。可现实生活中,日子如流水般的过,有时候会觉得不透气,觉得人生不过尔尔。我在最好的年华里所做的一切被称之为“努力”,而努力的结果又不过尔尔,很多期望难以实现。念及此,往往会生出几分对自己的鄙夷,对生活的忧郁。很是庆幸,在这段精神备受煎熬的日子,於老师悄悄收起自己严格的学术要求,平和地给予我许多积极的鼓励。他仿佛一个心理学家一样开导我,说“其实,博士学位也没有多重要,和健康的生命比起来,这些都不重要”。如陷沼泽中的我,很幸运被诸多关心我的人施以援手,得以脱困。经历过一段情绪特别低落难过,自我批判、自我怀疑的日子,终于从诸多困惑中走了出来,感到豁然开朗,重新张开怀抱回到科研的康庄大道。世界依然是一片光明,而今又充满活力。
同时,在於老师的建议下,我来到了比利时的鲁汶大学(一所全球排名前五十的研究型大学)学习。临行前,他对我殷殷嘱托,期待我能够在科研之路上更进一步,而我也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。或许他不善于表达却内心温暖,又或许他只是胸怀远大,紧盯着星辰与大海,来不及和他人言语。他的勤奋和不懈,他的专注和坚持,推动着他在能源经济与管理领域稳步前进,地大第一个非地学类国家自然科学优秀青年基金,多篇论文入选ESI高被引等等学术荣誉纷沓而至。
“世之奇伟、瑰怪、非常之观,常在於险远,而人之所罕至焉,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”。未来,我亦将以导师为榜样,紧随他的脚步,仰望星空,脚踏实地,在学术道路上奋力求索。
感恩於老师的教诲,您是我生命中的良师益友。唯愿恩师康健、平安顺遂!
作者郑舒虹与导师於世为合影
注:“蹇蹇三事 师师百僚”出自卢照邻的《中和乐九章·歌公卿第八》,用以赞美老师刚直,敢说,还善于学习。